校慶專欄

        抗戰(zhàn)時期的國立綏遠中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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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2013 - 07 - 27

        抗戰(zhàn)時期的國立綏遠中學

      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李吉吾

            從1939年至1949年綏遠和平解放,國立綏遠中學存在了十余年,以合并于歸綏中學(今呼和浩特一中)而告終。這十余年中,該校桃李芬芳,所培養(yǎng)出來的大批學子,遍布于全國各地以至海外。其中從1939年建校到1945年“八?一五”日寇投降,是該校處于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?,F(xiàn)將國立綏遠中學在抗戰(zhàn)時期的情況,作一憶述。其生活之艱辛、學習之勤苦,不無借鑒之處。唯所敘難免有所缺漏和悖誤,請原來母校的老師、同學們補正。

        學校成立與發(fā)展

            綏遠地處西北邊陲,抗日戰(zhàn)爭前,教育事業(yè)就很落后。那時全省的中等學校,寥寥無幾。設在省會歸綏的有省立歸綏中學、歸綏師范、工科職業(yè)學校(原中山學院)、農(nóng)科職業(yè)學校、女子學校、私立正風中學;設在包頭的有綏遠省立第二中學、國立邊疆政治分校;在集寧的有省立集寧師范等?!捌?七”事變后,隨著綏遠不少地區(qū)的淪陷,各學校均告解體,師生流散,有的生活在日寇的鐵蹄下,有的逃亡流浪出去,尋求抗日救亡之路。

            抗戰(zhàn)后,國民政府教育部為收容淪陷各省的流亡學生,在后方各地成立了許多國立中學。其中于1938年在陜西安康,為察哈爾和綏遠兩省的流亡學生,成立了國立第四中學。由當時察哈爾省教育廳長胡子恒和綏遠省教育廳長閻偉共同主持。閻偉字致遠,托克托縣人,早年留學法國,歸國后曾在南京國民政府實業(yè)部供職,抗日戰(zhàn)爭前為綏遠省教育廳長。綏遠淪陷前夕,率教育廳部分人員撤往后方。國立四中建校后,閻為校務委員會主任,胡子恒為校長,執(zhí)掌大權(quán)。繼而發(fā)生了地域派系之爭,閻偉鑒于兩省人士未能協(xié)力同心辦學,復感在安康收容察綏流亡學生,路途遙遠,山川阻隔,長途跋涉,輾轉(zhuǎn)費時,不如在河套地區(qū)建一所中學,就近接納流浪學子。于是據(jù)理陳情,獲得教育部批準,1939年6月12日正式成立了國立綏遠中學。

            建校后,由閻偉自兼校長,梁漱溟之高足弟子李宸(字淵庭,托縣人)任教導主任,學生大部分來自綏遠淪陷地區(qū);亦招收不少河套當?shù)貙W生;同時,還有一部分來自山西、河北、山東、察哈爾和東三省的流亡學生。當時學生人數(shù)為300多人,由初中一年級到三年級。其中初三一個班,初二一個班,初一分為甲、乙、丙、丁四個班,還有一個補習班。我是在家鄉(xiāng)薩拉齊縣淪陷后,過了兩年亡國奴生活,飽嘗蹂躪屈辱之苦,乃于1939年夏,拋別父母弟妹,跳出樊籠,經(jīng)過長途跋涉,多時輾轉(zhuǎn),流亡到陜壩入學,進入初中一年級甲班。其后幾年中,學生陸續(xù)增多,年級次第升級,建校三年即發(fā)展成為初高中班級齊備的完全中學。初高中各為三年制。一般是初中為雙班,即每個年級兩個班;高中為單班。我初中時是初五班,高中時是和同年級初六班合組成的高五班。為解決河套地區(qū)小學的師資問題,從1941年開始,還開辦了四年制的簡易師范班,每年招收一個班。由于學校規(guī)模逐漸擴大,全校學生最多時達700多人。為抗戰(zhàn)時期綏遠最高學府。1943年夏,高中第一班畢業(yè)。當時在大片國土淪喪的情況下,繼續(xù)升學只能西行,即經(jīng)寧夏分赴后方的蘭州、西安、武漢、城固和四川省,投考高等院校。同時,每年的初中畢業(yè)生,也有一些奔赴這些地區(qū)的高中或?qū)?茖W校求學的。

            國立綏中在抗戰(zhàn)時期的校長,歷經(jīng)三任,除首任校長由教育廳長閻偉兼任外,繼任者為張淑良(字可旌),之后是又一任教育廳長潘秀仁(字箴四)兼任。擔任過教導主任的有李宸、邢鐘岳、賈武、盧繼業(yè)等。擔任過訓育主任的有王綏之、孫茂宸、金載民等。擔任過總務主任的有苗國華、盧繼業(yè)等。1942年,學校發(fā)展成為完全中學之后,有教職員工60多人。教師大多數(shù)是從敵占區(qū)逃亡出來的,他們原來都是國內(nèi)老牌大學如北京大學、北京師范大學、清華大學、燕京大學、南開大學、北洋大學、中國大學、民國大學、輔仁大學、山西大學和東北大學等校畢業(yè),有執(zhí)教經(jīng)驗的老教師,也有國外留學生。師資水平和教學質(zhì)量,確是第一流的。先后任國文老師的有李宸、程維城、王綏之、王少周、趙錫、趙寒操、陶仲康、劉幻塵、喬殿重、王蘭田等;數(shù)理化教師有曹誠齋、賈武、苗國華、邢鐘岳、胡向林、楊景賢、閻博群、信法剛、鄭才、白煥瑜、翟纘周、張世珍等;史地教師有張孟斌、孫茂宸、張鵬舉、賈秉溫、喬允中、盧繼業(yè)、程子春、任蘭田等;英語老師有閻秉乾、朱子平、賀宗升、李象山、段棵等;其他如生物、衛(wèi)生、公民、美術(shù)、音樂、體育、國術(shù)和軍訓等課程的老師分別有李雨化、李榮蔭、李樹茂、王桐崗、刁夢楚、劉岱、王純、候彥之、耿正范、孔博泉、鄔震、王廣統(tǒng)、于俊祥、劉恩綬、唐希舜、高賡宇等。

            學校初建時,條件非常簡陋。在陜壩南門里占用“屯墾隊”合作社的倉庫大院,分為三處,皆破舊土房,有些教室是利用馬棚改成。因房舍緊缺,乃于1941年暑期,西遷至距陜壩30多里的米倉縣三道橋一處喇嘛召叫梅林廟。除廟產(chǎn)房舍、經(jīng)堂、殿宇、場地分別辟為校部、教室、禮堂、宿舍、伙房、操場外,還通過學生勞動,自建了一批土房,基本上適應了教學需要。

        教學在抗日前線

            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,河套始終是抗日前沿陣地。最初包括五原、臨河、安北三縣。1940年“五原戰(zhàn)役”后,又增辟晏江、狼山、米倉三個縣。第八戰(zhàn)區(qū)副司令長官部和綏遠省政府設在陜壩鎮(zhèn)。傅作義統(tǒng)轄之部隊與日偽軍在安北縣境的西山咀隔河對峙。陜壩與前哨邊緣相距一百多公里,所以國立綏中是創(chuàng)建在抗日前線的一所學校。

            那時綏西河套一派抗日氣氛,抗日標語遍地皆是,校舍內(nèi)也是如此??谷站韧龈杪暯K日不斷,震撼空間,響徹任何一個角落。人們的工作和生活節(jié)奏都很緊張歡快。刷寫的大字標語非常醒目,內(nèi)容有: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”、“精誠團結(jié),收復失地”、“驅(qū)除日寇、還我河山”、“國家興亡、匹夫有責”、“有力出力、有錢出錢”、“保衛(wèi)大西北,保衛(wèi)全中國”、“國家至上,民族至上”、“軍事第一,勝利第一”、“抗戰(zhàn)必勝,建國必成”等等。學校教唱的抗日救亡歌曲有:《太行山上》、《游擊隊之歌》、《打回老家去》、《流亡三部曲》、《義勇軍進行曲》、《大刀進行曲》、《保家鄉(xiāng)》、《東洋強盜》、《我為戰(zhàn)士送衣裳》、《八百壯士》、《滿江紅》、《畢業(yè)歌》、《黃河大合唱》、《思鄉(xiāng)曲》、《五臨安是我們的》等等。除上課時間外,在其他時間里,學校中充滿歌聲,遇有集會,會場上總是歌聲朗朗,各班互相拉唱,此起彼伏。每當唱起“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…”這首令人痛心疾首的流亡歌曲時,同學們特別是有切身感受的從淪陷區(qū)逃亡出來的學生,無不飽含辛酸,淚眼汪汪,聲音顫抖,邊歌唱邊哭泣,一派凄楚場面。當唱起其他抗日歌曲時,又是那么心潮澎湃,慷慨激昂,氣勢沖天,令人振奮。學校也經(jīng)常組織一些面向社會的抗日宣傳活動,如在街頭演講、歌泳、演活報劇等。那時河套電影缺少,很難看到,大概只放映過一次描述“八?一三”謝晉元率領(lǐng)八百壯士堅守上?!八男袀}庫”的戰(zhàn)斗影片,很鼓舞激奮人心。還舉行過幾次全國有名戰(zhàn)役勝利的游行,如慶?!伴L沙大捷”的游行等。

            其時,在先有中央組織的戰(zhàn)地慰問團,從重慶不遠千里前來綏西前線,慰問抗日軍民,也來綏中慰問了我們?nèi)w師生。慰問團團長是著名作家老舍先生,他還為我們學校作了很振奮人心的演講,以后又有張治中將軍來抗日前線視察和慰問。綏中全體師生也參加了歡迎,并聆聽了張將軍的講話。

            國立綏中的教學,是處在動蕩的戰(zhàn)火中,敵機經(jīng)常飛臨各縣城鎮(zhèn)轟炸掃射。第八戰(zhàn)區(qū)副司令長官部多次派軍官為我們?nèi)熒v解防空知識。陜壩是綏西前線最高指揮機構(gòu)和省府所在的城鎮(zhèn),是軍事、政治、文化中心,因此便成為日寇空襲的主要目標,不斷受到侵優(yōu)。我們經(jīng)常躲警報,白天上課時,也得由各班輪流派人在學校最高處的房頂上值警,遇有空襲警報,便鳴笛停課,師生們迅即疏散到城外的田野里,在縱橫交錯的渠道里和樹林里隱蔽??找u頻繁時,甚至一日內(nèi)奔跑數(shù)次,簡直無法上課。有時夜間實行燈火管制,點的雖是麻油燈,光線暗淡,也得熄滅,連晚自習也上不成。也不止一次地由于深夜跑警報,人們突然從睡夢中驚醒,連衣服都來不及穿,只好提著往外跑。綏中校院內(nèi),也曾遭敵機轟炸,炸下數(shù)尺深的彈坑。為了不影響上課,有時遇有警報,各班集體躲到田野,在敵機未飛來前,繼續(xù)上課,等聽到飛機嗡嗡地聲響,或遠遠望見飛機的黑影時,再行疏散隱蔽。有時正在開飯,聽到警報便抬著飯桶端著飯碗跑。由于受到戰(zhàn)事影響,還有過學校集體逃亡借地教學的情況。所以處在抗日前線,讀書總是不得安寧。

            綏中的學生,既有飽歷淪陷亡國之苦,又親自遭受抗日前線戰(zhàn)火的威脅困擾,加之平時接受愛國抗日的宣傳教育,愛國主義思想深深地注入到每個人的腦海中。學校每日清晨早操跑步后,進行升國旗儀式,老師們輪流作精神講話。每周星期一是總理紀念周,誦讀《總理遺囑》。第八戰(zhàn)區(qū)副司令長官部,每月舉行一次擴大總理紀念周,黨政軍團學各界齊集。學校全體師生也整隊前往參加,傅作義作精神講話。所有這些活動,也都是關(guān)于抗日救亡、各戰(zhàn)場形勢、激勵愛國意志等方面的內(nèi)容。面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,喪權(quán)辱國,國恥深重的歷史和現(xiàn)實,無不激蕩著大家的愛國熱情和救亡圖存的意志。為了抗日甚至出現(xiàn)了從軍熱。1943年,我校約有30多位同學報名參加了遠征軍,前赴緬甸、印度與盟軍共同對日作戰(zhàn)。1944年蔣介石發(fā)起知識青年從軍運動,提出的口號是“一寸山河一寸血,十萬青年十萬軍”,準備用于對日總反攻。愛國青年、熱血男兒,風起云涌、積極響應,不少同學報名應征,投筆從戎。各年級參加者竟達90多人,幾乎占全校學生總數(shù)的八分之一。他們離開學校投奔“青年遠征軍”。由于1945年8月日寇投降,同學們未能實現(xiàn)疆場效命,退伍復員后,又重新就讀于國立綏中,也有些留在外省升學的。

        集體逃亡  借地讀書

            1939年臘月,日軍大舉進犯河套,綏西進人交戰(zhàn)狀態(tài),除軍隊與之周旋外,機關(guān)學校則紛紛轉(zhuǎn)移。國立綏中也被迫打起背包,帶上干糧(炒面),在敵機盤旋轟炸和炮聲隆隆中,撤離陜壩,徒步向?qū)幭霓D(zhuǎn)移,開始了長途集體流亡生活。為逃避敵軍追襲,只好日夜兼程,不得休息。當時正值數(shù)九寒天,過了補隆淖、三盛公后,就行進在茫茫的沙丘和冰封的黃河的荒野地帶。據(jù)說這條路曾是古時通往新疆的荒寂的駝運之路,當年全憑駝夫的記憶和視力摸索行進。1926年馮玉祥統(tǒng)率的國民軍,撤離綏遠,開赴甘肅、陜西時,開辟過此路。但時隔多年,交通閉塞,路跡全無,荒蕪難辨。此行不是穿梭在紅柳林、鹽堿灘和哈茅兒圪堆之間,就是踏著冰封黃河,艱難地行進。同時朔風凜冽,寒氣刺骨,但恐敵軍逼近,疲于奔命,竟不覺冷。困了就在荒野里躺倒睡覺。由于極度困乏,同學們走起路來還在打盹。甚至一跤跌倒就呼呼入睡了,被別人喚醒,爬起來再走。

            在黃沙滾滾,荒野漫漫的路段中,由于同學們身體強弱不一,行走快慢有差,很難集中行進,隊伍斷斷續(xù)續(xù)拉得很長,距離拉大。行在前面的人,擺記號,插標記,或放開嗓子呼嘯,讓后面的入跟著走。有時在夜里摸黑走了半天,又返回原地,原來是迷路繞了圈子。大家都是信步而行,每當需要歇息或喝吃時,就點燃荒草,烤火取暖,用洗臉盆熔化冰雪喝冰凌水,吃點炒面。盡管大多人原是從淪陷區(qū)逃亡流浪出來的,也從未走過這樣的荒野地帶和經(jīng)受如此跋涉之苦。大家只走的嘴唇干裂,嗓子嘶啞,臉耳凍腫,腳掌起泡,小便赤黃,大便難下,苦不堪言。大年三十晚上,正路過傅家灣、河拐子一帶,僅有一處大店,供我們先后來到的師生依次棲息。屋里屋外,炕上地下,依墻靠壁,混睡一片。前一批起行,后一批再來棲息。

            行行復行行,一直到了石咀山,才算走完了荒僻之地,進入城鎮(zhèn)。石咀山是寧夏的重鎮(zhèn),瀕臨黃河,是水旱碼頭,比較繁榮。我們來到這里,一切條件就好多了。在此住了兩天,稍事休整,又分批先后出發(fā)。正月初五、六,全校師生又集中于黃渠橋鎮(zhèn)(今惠農(nóng)縣),分散居住在鎮(zhèn)內(nèi)店鋪和居民家里,受到老鄉(xiāng)們的同情和憐痛,為我們包餃子,補上了一頓年飯。至此我們才算過上了有鍋灶可供燒水做飯的近乎安定的生活了。在黃渠橋休息了幾天,又經(jīng)平羅縣、姚伏堡,到了李崗堡。這里離寧夏省城較近。校方本打算借此地落腳,作為逃亡的臨時學習之處,但不知何故,未被容納,遂又返回平羅縣城。經(jīng)學校再度向?qū)幭漠斁终埵?,最后才在乎羅安營扎寨,開始了教學生活。當時馬鴻逵統(tǒng)治的寧夏省,對外省過往停留人員,稽查甚嚴,無異是一獨立王國,對流亡逃難之群體或個人,亦不表同情,反而多方刁難,師生們無不憤慨,但時逢寄人籬下,徒喚奈何。我們借住在平羅縣北門里兩處歇業(yè)的大店鋪和北門的殘破廟宇“野骨寺”(掩埋無主尸骨的寺廟),作為上課的場所。老師和學生則分散住于各戶居民空閑的房間,或是由居民們暫時相互合并騰出的房子。學校統(tǒng)一購置糧食,分發(fā)給學生,由學生自行燒火做飯。生活既艱苦又單調(diào)。每日除上課外,其他活動也只是唱歌做操。因為沒有操場,就只好在城墻根下和城外野地里玩球。有時還在平羅街頭搞些抗日宣傳活動。在這里幾個月的時間,由于環(huán)境惡劣,條件不好,同學們得了病也缺醫(yī)少藥,曾病死兩位同學。他們是初二的女生溫立勛和初一的男生劉達人。學校給弄了棺木,在“野骨寺”附近就地掩埋,師生們送葬哀掉,倍覺凄愴悲切。

            當時日寇入侵河套,據(jù)說是傅作義布下口袋陣,有意讓敵人深入,然后扎緊袋口徹底殲滅之。果然1940年春,取得了聞名中外的“五原戰(zhàn)役”的勝利。是役殲敵眾多、擊斃日高級將領(lǐng)水川中將,把日寇逐出河套。學校在乎羅十分艱苦地上了三個多月的課,于1940年5月間,分水陸兩路向收復后的陜壩遷返。陸路艱苦,水路險峻。陸路仍循逃亡時的路線步行;水路是在當?shù)毓土巳淮竽敬瑥狞S河順流航行。我是坐船走水路的。船過石咀山后,經(jīng)過幾處險惡地段,如“頭道坎”、“二道坎”、“三道坎”、“洋人擺手”、“煮人窩”、“閆王鼻子”等處。通過這些河段時,有些人便下船循河岸而行,有些仍在船上。老艄公及船夫們寧神屏息,觀望河情,謹慎航行,惟恐觸礁撞石或被特大漩卷翻,船上的人也都提心吊膽,怕出事故。在航行中,有時船被擱淺,船夫們就脫衣下水推船,部分男同學也下水幫助推船。行船每日都有固定的??奎c,大家便上岸埋鍋造飯。經(jīng)過七、八天的黃河水路,到達臨河縣境,再進入永濟渠北行。永濟渠是河套八大干渠之一,渠道寬闊,常通航運。我們在渠內(nèi)航行多半天,就到了臨河縣西郊馬道橋靠岸。然后徒步返回陜壩,同由陸路返回的師生們會合,對校舍進行了清理整修,便恢復上課。

        艱辛的生活

            國立綏中學生的待遇,當時規(guī)定所有淪陷區(qū)流亡出來的,都享受公費,經(jīng)費由國民政府教育部撥發(fā)。衣食用全由校方供給,還每人發(fā)給一套由部隊用后退役下來的破舊被褥。河套當?shù)氐膶W生,一般是住中學者為自費,住簡師者為公費。1942年,教育部把公費待遇改為資金,就是要求畢業(yè)后到社會工作,給國家償還在校時所花用的款項。至于當時在校的吃穿用還是照舊,并無什么改變。

            最初給學生們發(fā)的衣服,也都是部隊退役下的破舊軍衣,冬棉夏單,有灰色,有黃色,雜亂不一。單衣是半截褲,打綁腿。原來說的是兩年一套,實際上1942年冬以前,只發(fā)過一套單衣一套棉衣。單衣穿了一季,就破爛得不能再穿,所以換季就成了問題。于是夏天就只好把棉衣里的棉花掏出,當單衣穿,冬天再把棉花塞進去,又成棉襖了。就那么一套衣服,掏了絮,絮了掏,隨著氣候,冬夏循環(huán)反復。本來就是從部隊退役下來的舊衣服,經(jīng)過這樣折騰,就襤褸得不行了。不過男同學也都學會了縫針線,本來孩子們在家時,這些針線活都是母親來做的,現(xiàn)在則遠離父母膝下,逃亡在外,便由慈母手中線變成游子手中線了。只能自行操作,破了就縫補。白線黑線,各色補釘,鶉衣百結(jié),光怪陸離。就是對這樣的衣服,人們也是愛護備至,遇有勞動,舁東西或擔東西,總是光著膀子干,寧肯磨肉皮,也舍不得磨衣服。春夏秋可以不戴帽子,冬天戴的是從部隊搞來的帶兩片耳扇的棉帽子。男女生穿著都一樣,看外表除女生理著名為“揚眉土氣、光明大道、后起之秀”發(fā)式的短剪發(fā)外,簡直同男生分辯不出來。穿的鞋是用線麻或不能穿的破衣服撕成布條編織的,如同南方的草鞋,故當時亦名之為草鞋。學校給每個學生發(fā)夠一雙鞋的線麻,讓自己動手編織。會編的教不會編的,雖然好壞不一,但總會自編自穿。手巧的同學還編出花樣來,鞋頭扎一撮麻線穗子,顯得很好看。家在河套的同學,在穿著方面自無問題,但他們也愛穿草鞋。同學們夏天是赤腳穿草鞋,冬天穿自織的毛襪子。學校給每個學生發(fā)幾兩羊毛,自己捻成線,再用半尺來長的幾截鐵絲,把兩頭搗尖,用來挑織襪子。就這樣毛襪子加草鞋御寒過冬。在秋涼以后,每當課余,大家就抓緊時間捻毛線?!皳茳c兒”是用木頭或骨頭(羊腿)做的,捻起來,許許多多的“撥點兒”轉(zhuǎn)動,再加上還有編草鞋的,好似一個手工業(yè)作坊。運離爹娘的流浪學子,在那艱苦的環(huán)境里,大家除讀書外,都學會了多種本領(lǐng),也鍛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。

            1942年冬季的一天,傅作義將軍到梅林廟視察學校,全校師生列隊歡迎,由校長陪同,從隊前緩慢通過,既是檢閱也是看望,對每個學生都注目凝視,從頭到腳仔細察看,有時詢問。對不少平時就已臉凍紅腫,手和耳朵凍得流血水結(jié)瘡痂的學生,傅作義總要輕輕撫摸撫摸面龐,捏捏耳朵,拉起手看看,并眼含淚水,有時淚珠竟奪眶滾下,對學生頓生憐痛之情,流露出熱切的慈祥心腸。不過那時河套地處抗日前線,到處都一樣艱苦。傅作義當時穿的也是粗布軍衣,頭戴沒配皮毛的雙耳布棉帽,腰扎二指寬的皮帶,腳登黑色粗布圓口便鞋,儼然一普通大兵的模樣。視察之后,立即決定給每個學生做一套新棉衣,第二天即派官員帶領(lǐng)裁縫來給學生量尺寸,然后由陜壩幾家裁縫鋪加工趕制,不幾天便運來學校發(fā)給學生,是黑色粗布面白里內(nèi)絮羊毛的棉制服。一省的父母官為一校學生解決御寒溫暖的衣著,真乃雪中送炭啊!同學們皆大歡喜,感激涕零。有的同學開心地呼喊:“謝主龍恩!”因為人們沒有襯衣,羊毛棉衣直接貼身穿上,還刺癢得難受,不過習慣也就無所謂了,如同虱多不覺癢一樣,反正總算不致于凍了,就這套衣服,一直穿到抗日勝利之后,其間,仍然是隨著氣候的變化,棉變單,單變棉,以原裝換季。

            河套盛產(chǎn)糜黍、小麥、豆類等農(nóng)作物,我們學校號稱是吃的“官饅頭”,這是享受公費待遇的代名詞。實際上以米糜飯為主,經(jīng)常吃的是糜米稠粥或燜飯,就點咸菜或土豆燴菜,最后泡些米湯。每十個人為一吃飯組,每組配以盛飯木桶和笸籮,碗筷發(fā)給個人保管。每天輪流由一個人值日到火房打飯。開飯時大家圍成一圈蹲著吃。一周也吃幾頓饅頭,改善一下伙食。遇有節(jié)日還殺羊宰豬,打打牙祭,用喇嘛廟舉辦廟會時用的大鐵鍋,一鍋就能煮十幾只羊。有時偶爾吃頓包子,因為蒸包子供不上,邊吃邊等,得三、四次才能吃完一頓飯。有人曾風趣地說:“這就不是吃包子的社會嘛!”

            有一年多,光景很不好,伙食極差,吃的是豌豆面做成的豆面墩墩。在當?shù)赝愣故怯米黢R料的,人們不吃。學校的伙夫都是從農(nóng)村雇來的,用豌豆面做不出什么花色品種來,搟豆面條吧,供那么多人,很困難。只能把粗糙的豆面和起來切成方塊蒸熟吃,人們叫它豆面墩墩。初吃時,覺得稀罕,還不感到難吃,時間長了,便覺苦澀,進胃后肚脹腸鳴,溢氣難聞,同學們開玩笑說這是“擂鼓打屁仗”。

            學生的伙食是由學生自辦。學校組織有學生自治會。學生會下設有一個伙食股。由伙食股吸收每班選出的一名代表組成伙食委員會,每個學期隨著學生會的改選而改選更換一次。學校總務處按月把伙食經(jīng)費撥給伙委會掌握使用。采購食物,安排膳食,全由伙委會負責。每月公布一次帳目。學生會下面還設有一個勞作股。學校遷到梅林廟以后,由勞作股組織學生開墾了幾畝菜地,種些蔬菜,以補充副食不足。

            那時學校因陋就簡,所住土房大小不一,炕上最多可.睡十幾人,最少睡五、六人不等,很擁擠。教室也不夠使用。于是學校決定自己興建,除從附近農(nóng)村雇用些泥工木工等外,都由學生自己動手。脫土坯和搬運土坯勞動量最大。搬運土坯時,大家舁的舁,挑的挑,在相距二里半的路途中,一趟一趟地往返搬運。還唱著學生自編的《勞動歌》:“咳喲咳喲勞動,咳喲咳喲流汗,大家都來出力,保衛(wèi)大好河山……”邊唱邊走,以減疲累。同學們不愿磨破衣服,寧肯磨破肉皮,總是赤著腳光著膀子干。雙肩壓得紅腫,不少人甚至壓出死肉疙瘩,腳手磨起老繭。筆者至今肩上的死肉疙瘩還存在。蓋起的幾棟宿舍都是筒形的,每棟一連五室,只有一道門。每室一盤炕,每室窗戶下筑有一個泥臺,當桌子用,可供五人坐下學習。每個泥臺下面有五個泥窯,供放書籍文具之用。就連占用召廟房屋做為宿舍的,也都修筑了這種供學習用的土設施。

            我們的宿舍,在夏秋之季,臭蟲跳蚤群起光顧,不勝其擾。冬天則受冷凍之苦。河套地區(qū)沒有煤炭,不論取暖做飯,都燒柴草,即被稱為河套三件寶的“紅柳、哈茅兒、——草”。有時也燒牛糞。按學校規(guī)定,宿舍取暖每天只在晚上燒一次炕火。燒哈茅兒時,因為是針刺植物,同學們的手被扎得布滿星星點點的血跡。由于屋大炕小,每到后半夜,炕漸漸涼了,室內(nèi)溫度降低,凍得受不了,人們就蜷縮在被窩里,當起“團長”來了,每年冬季大家都是在這樣挨凍的情況下活著。

        勤苦的學習   

            學校的生活環(huán)境不好,學習條件也就很差了。在冬季,教室里沒爐子生火,一點取暖的火星都沒有,上課時師生一塊挨凍,數(shù)九寒天零下三十多度也是如此。凍得難以支持,便停頓一下講課,由班長喊口令,大家起立原地踏步,待腳稍暖后,老師再接著講課。

            在宿舍里進行晚自習,點的是麻油燈,大屋子配備兩盞燈,小屋子配備一盞,每盞燈供五入學習。麻油燈光線暗淡,再加上抗戰(zhàn)時期課本紙質(zhì)低劣,鉛印字跡不太鮮明,學習起來煞費眼力。同時燈煙縷縷,滿屋繚燒,非常薰人。每天起床后,同學們的鼻孔都是兩個黑窟窿,吐出的痰也是黑色的,不過奇怪的是既沒有人鬧肺病,也沒有人患近視。

            整個抗戰(zhàn)時期,上課沒有課桌。從建校開始,就給每人發(fā)一個板凳,一塊小木板,上課時帶到教室,下課后帶回宿舍。凳子約小腿高,坐下后大腿正好保持平直,小木板放在雙腿上,當課卓用。抄寫演算圖等作業(yè)都在這塊七寸寬尺余長的小木板上活動,習慣了也還得心應手,使用自如。

            校方對學生的學習和作息要求比較嚴格。在課堂上每節(jié)課由當堂授課教師點名,班長按規(guī)定收發(fā)作業(yè)。平時作息主要由各班導師(班主任)負責。每天早晚自習在宿舍里。導師除起床后跟班早操外,早晚都要查自習。每天兩個鐘頭晚自習后,由班長吹哨集合站隊,導師點名、講話、集體唱歌,稍事活動后即就寢。就寢后必須熄燈,導師還查寢,有時校長或訓育主任也來查寢。如有夜不歸宿者,即予記過以至開除。就寢后不準說話,也不許活動。那時同學們真可算是寒窗苦讀,晚上總要“開夜車”學習。到了后半夜導師不查寢了,宿舍內(nèi)那盞麻油燈又被點燃了,不少學生又伏案學習起來。冬天冷了,就圍上被子學習。經(jīng)過這樣勤奮學習,同學們的功課基礎(chǔ)比較扎實。如國文的教學,在初中期間,要求必須背會指定的150篇古文和許多詩詞,其他各門功課,要求亦非常嚴格。所以升人大學的,也都是所在院校的優(yōu)等生。

        文體活動  異彩紛呈

            國立綏中按當時教育部頒布的教育方針是:德智體美群五育并舉,全面發(fā)展。文化體育活動搞得很活躍,給艱苦的讀書環(huán)境,增添了歡愉的色彩。其中育運動在體育老師孔繁溥(字博泉)的培育教練下,田徑、球類各項運動,搞得既普及又突出,出現(xiàn)了不少優(yōu)秀運動員。從高年級到低年級,一班接一班,班班有選手。如喬學元、郝萬源、曹萬化、陳賦真、姜亦強、邱明躍、盧得義、劉漢超、李冶國、惠敏、王卿云、梁慧臣、張漢璇、苑之方、楊信、曹拱辰、閆士明、李英淵、范文華、范孝先、李吉五、馬誥馴、韓燕生、范英華、馬振洲、成繼德、李英勝、李慶潤、侯登殿、高克禮、陳敬禮、樊景星、楊家訓、張國權(quán)、武土嵩、張鴻飛、賈增貴、張萬光、于瑞聰、閆秉義、于瑞敏、王健生、應書舫、閆俊賢、蔣昭鑫、祁琳英……等球類和田徑一大批知名的男女選手。

            當時全校有兩個籃球場,兩個排球場,足球場則是利用校址外沙丘環(huán)繞著的一草灘。每周各班的體育課和每天下午的課外活動,除在場地有組織地進行外,一般的玩球跑跳,各個角落隨處可見??梢哉f全校學生基本上都是運動健兒,都具有強健的體魄。體育設施和用品都很破舊簡陋,損壞最快的是籃排足球,都是補釘摞補釘,一個球使用好幾年。因為鞋缺,平時不少同學都是赤腳上場打球,同打補釘?shù)那虼钆淦饋?,真是相映成趣。同學們的那雙腳板是很硬實的。由于平時勞動是赤腳,打球是赤腳,賽跑練跳是赤腳,腳底磨成老繭。有些同學甚至在秋后割了莊稼的茬子地里,也可無畏縮地賽跑,真算得上是鐵腳板了。在運動中,碰破皮膚出點血是常有的事。學校雖配有校醫(yī),但藥品非常缺乏,有時連紅藥水、紫藥水也沒有。同學們哪個部位皮破出血,便順手抓起細沙土敷上,血也就止住了。由于衛(wèi)生知識缺乏,也不怕受感染。筆者那時打排球,在班隊打的位置是二排中(當時排球打法是九人三排),在校隊是三排中,前后左右都得關(guān)照,接硬球救險球,摔跌翻滾,腿和胳膊經(jīng)常皮破出血,不知多少次用沙土止血,從未發(fā)生感染。那時沒什么針織背心,不論球類運動員,還是田徑運動員,在對外比賽或全省運動會時,穿的都是用白粗布縫的背心,胸前縫制用黑布剪成的“綏中”字樣。至于運動鞋,也極罕見,一般都是穿家做布鞋上場參賽。

            學校于每年6月間校慶時舉辦一次全校運動會,田徑、球類各類項目都有??箲?zhàn)時期,省教育廳在陜壩舉行過幾次全省運動會,綏西各縣、各學校、各機關(guān)團體、部隊等統(tǒng)統(tǒng)參加。所有田徑、球類各項冠軍,均為綏中所囊括。當時綏西有兩支籃球勁旅,一個是青年劇社,一個是中央軍炮兵五十二團。綏中籃球隊除平常與他們進行友誼賽外,亦在全省運動會上相逢,總是屢次為綏中所敗。綏中培養(yǎng)訓練出來的球類運動員,人數(shù)之普及,基礎(chǔ)之堅實,確是可觀的。筆者后來成為蘭州大學和蘭州市的排球代表隊員,就是在綏中鍛煉的結(jié)果。

            在體育鍛煉方面,學校還設有國術(shù)藍課,配備老師教授武術(shù)。國術(shù)老師是在綏遠頗有名氣的托縣人劉恩綬。他住過南京中央國術(shù)學校,武藝高超。三十年代曾代表綏遠赴南京參加打擂(解放后任內(nèi)蒙師大體育教授)。當時該項課程,除全校各班學生每周按規(guī)定上幾次課外,還組織了專門的國術(shù)隊。各班上課,主要是徒手拳術(shù),如十套彈腿、長拳、小紅拳、太極拳等。至于國術(shù)隊則由特別愛好的同學自由參加,擁有男女隊員數(shù)十人,所學則徒手、器械均有,如刀、劍、戟、棍、錘、穗子鞭、虎頭鉤、三截棍等應有盡有。每有節(jié)日活動,國術(shù)隊是不可缺少的表演者。也在陜壩和米倉縣一些場合或全省運動會上表演,博得社會各界的喝采。

            軍訓也是一門體育范圍內(nèi)的課程。從建校后就規(guī)定每周幾節(jié)軍事訓練,以增進軍事常識,加強軍體鍛煉,提高軍體素質(zhì),掌握軍事技能。因為正處于抗日時期,又在抗日前線,施行軍事訓練,也是備戰(zhàn)的急需。從第八戰(zhàn)區(qū)副長官部請來軍事教官,進行軍事訓練。先后充任軍事教官的,均系黃埔軍校畢業(yè)從事軍職的校級和尉級軍官。學校遷至梅林廟后,駐校教官增至三人,其中曾有保定軍官學校當年傅作義的同期同學高賡宇少將,擔任主任教官。軍訓課主要進行術(shù)科訓練,如徒手操練、持槍操練、刺殺、野外教練、射擊教練等。這不僅對增強學生的軍事技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,而且也鍛煉增強了體質(zhì)和組織紀律性??梢哉f那時綏中的學生不是什么文弱學生。

            在文娛活動上,當時綏中組建有歌詠隊、話劇團、晉劇團、二人臺等文藝團體。每逢紀念節(jié)日如:“三?二九”青年節(jié)、“七七”抗戰(zhàn)紀念日、“雙十國慶節(jié)”、“三月十二日孫中山逝世紀念日”、“十一月十二日孫中山誕辰紀念日”、“校慶”以及新年元旦和春節(jié)等,都要舉行或大或小的紀念活動。這些紀念活動中,都少不了文藝演出。文藝組織及活動,由學生自治會的文藝股主持。平時定期排練,屆時演出。話劇先是請第八戰(zhàn)區(qū)“青年劇社”的演員來校擔任導演。后來就由話劇團的同學自選劇本,自導自演。話劇團演過的劇目有《放下你的鞭子》、《野玫瑰》、《維他命》、《日出》、《風雪夜歸人》及古裝劇《桃花扇》等。話劇演員是各年級的男女學生,計有王丕顯、趙觀容、李瑞雪、任漢杰、蔣昭鑫、王新民、王健生、馬維華、楊蔚亭、喬瑞森、于瑞卿、沈建莖、曹利貞、羅振岐、白云霞、李友冰、崔翔鳳、孫錫九、張秀娟、孟憲明、趙振秋等同學。話劇團也在社會上演出,受到各界好評。可見綏中在這方面培養(yǎng)鍛煉出來的學生,其功底也是較為扎實的。   

            晉劇團是筆者負責,人們稱我為“班主”。我們先后請曾在陜壩戲班里唱過黑頭的戴文海和演過小生并領(lǐng)過戲班的茍班主來校指導排練。鼓板、胡琴、三弦、鑼、鈸、梆子、鎖吶等全套打擊、絲弦、吹奏樂器,都是學生自己操伴。魯紹參、劉承漢拉胡琴,特別令人喝彩。生、旦、凈、末、丑文武演員,都是學生自己扮演。行頭(戲裝)道具向陜壩戲園里租借。主要演員有:張希霖、魯尚賢、周仁瑞、李子超、宮新才、孫金翹、李子瑞、楊蔚亭、李吉五、樊世榮、田萬全等男女同學。晉劇團演過的有:《打金枝》、《空城計》、《捉放曹》、《走雪山》、《牧羊圈》、《三娘教子》、《罵閆》、《烈女傳》(九件衣)、《寧武關(guān)》、《八蠟廟》等文武戲目。筆者亦兼演員,扮演凈角(花臉),參加過五、六出戲的演出,飾演《空成計》的“司馬懿”,《罵閆》的“五殿閆君”,《烈女傳》的“喬武舉”,《寧武關(guān)》的“李闖王”等角色。在演《八蠟廟》這出全武行戲時,則請國術(shù)隊的同學王廣納、王廣級、陳敬禮、范英華、祁琳英、管高山、董建魁等不少武術(shù)選手參加演出。甚至國術(shù)教師劉恩綏也上了臺,飾演該劇主要角色“費德功”。

            二人臺那時叫“打玩藝兒”,主要有史鳳儀、柴如璧等同學演唱。揚琴、四胡、笛子、梆子、四塊瓦等樂器,也都是同學們自己操伴。演過的劇目有:《走西口》、《打連城》、《打金錢》、《打櫻桃》、《掛紅燈》、《小寡婦上墳》、《尼姑思凡》、《五哥放羊》、《水刮西包頭》、《打后套》、《種洋煙》等。

            綏中的文藝演出,不僅活躍了全校師生的文化生活,而且也為周圍老百姓提供了觀賞和娛樂的機會。每逢節(jié)日演出,學校周圍遠近農(nóng)村的人們都紛紛前來觀看,婦孺老少坐車的,騎馬的,像趕廟會似的。陜壩、米倉縣以及學校周圍的村鎮(zhèn),也常有邀請綏中劇團前去演出的。米倉縣喬學曾縣長親自來校請學校晉劇團到縣府所在地三道橋演出。演了幾場,轟動了整個縣城,人們都說“綏中的山西綁子唱得好”。群眾還給一些主要演員贈送了藝名,如演老生的張希霖、魯尚賢被稱為“希霖紅”、“魯班紅”,演花臉的周仁瑞被稱為“仁瑞黑”,演青衣和小旦的宮新才、李子超被稱為“新才旦”和“子超旦”等。二人臺在陜壩鎮(zhèn)郊園子渠口,群眾組織的放河燈活動中的演出,名揚遠近,史鳳儀同學亦被呼為“風儀旦”。話劇團的演員王丕顯、蔣昭鑫等同學,也得到社會上很好的評價,說他(她)們的演藝不次于專業(yè)演員。這些都表明綏中文藝演出在這一地區(qū)深遠的影響。

            其他文化活動還有論文競賽,講演競賽,數(shù)學解題演算競賽、辯論會、猜燈謎、地理繪圖標示山川地名競賽等。這些活動也是逢有紀念節(jié)日進行,由學生自治會的學術(shù)股主持。此外就是各班都辦壁報,愛好文學的同學自行組合的小組也單獨出壁報。有的班半月一期,有的一月一期。校舍墻壁上琳瑯滿目,各有千秋,所有這些,均顯示出綏中的學習氣氛十分濃厚。

            總之,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,大批師生不忍在淪陷區(qū)日寇鐵蹄下,以清白之身甘作污穢之奴才,紛紛逃亡流浪出來,投奔于國立綏中這所抗日學府。學校以愛國育人為宗旨培養(yǎng)流亡學子。學風嚴謹,紀律嚴明,文化體育生活又很活躍。實踐著德智體美群教育方針的要求。大家受著抗日愛國救亡圖存的教育,同時經(jīng)歷著抗日前線戰(zhàn)火的薰陶。在戰(zhàn)時艱苦而特殊的歷史條件下,綏中培養(yǎng)了一代有文化的愛國青年。

        作者簡介

            李吉吾,男,漢族,1922年生,內(nèi)蒙古土右旗人。國立蘭州大學法律系畢業(yè),民盟成員。副編審。解放前曾任綏遠省革新委員會秘書兼編輯,解放后歷任綏遠省財委政秘書、財貿(mào)秘書、內(nèi)蒙財委農(nóng)牧秘書、內(nèi)蒙人委工業(yè)辦秘書、主席秘書室秘書、交通廳秘書,戰(zhàn)備汽車團調(diào)度、自治區(qū)革委會聯(lián)運辦秘書。1982年聘為內(nèi)蒙文史研究館館員后兼研究室主任,文史叢書編委員副主任。內(nèi)蒙古政協(xié)第五屆文史委員,第六屆政協(xié)委員,內(nèi)蒙古書法家協(xié)會會員。

            曾參與編寫和審定《內(nèi)蒙古公路交通史》,主編《文史叢書》、《文史叢刊》、全國《新編文史筆記叢書》內(nèi)蒙古分冊。曾撰有多篇專業(yè)論述調(diào)研報告及綏遠地區(qū)方言辨析等論文和回憶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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